第六章(第2/23页)

“我是以色列的大卫·加米斯,今年三十四岁。以色列的研究进度恐怕是最晚的吧。”

只剩下布德里斯没有说话,秘书长温和地催促:“该你了,最后赶到的这位。”

布德里斯冷淡地说:“我是澳大利亚的威廉·布德里斯,四十三岁,第一届金牌得主,是你们中资格最老、年龄最大的。至于我眼下的职业就不用介绍了吧,我想你们个个都清楚。其实我们的工作是一样的,无论是恐怖分子还是武器科学家,职业都是杀人。但你们在杀人时还能当绅士,当社会的精英,而我只能当恶棍。想想这一点,”他恶意地学着姜元善的口吻,“心里真是不服气呀。”

客舱陷入了沉寂。布德里斯说得没错,或者说他把一个事实给挑明了:八个人类代表中有六位是社会精英,只有一个是恶棍。这中间有一条无形的界线,一条心理上的鸿沟。布德里斯显然清楚别他的看法,所以一直保持着冰冷的敌意。哈拉尔德不由得皱起眉头,七个人类代表中掺入了这么一个满腹仇恨的家伙,这个团队该如何协调?也许这正是上帝的本意,就像他曾在人类建造通天塔时干过的勾当一样?

这时,赫斯多姆心平气和地说:“据说撒旦曾对上帝说过同样的话。”

绅士群体的几个人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布德里斯冷冷地横他一眼,准备反唇相讥。姜元善适时地插进来,笑着说:“我觉得布德里斯先生说得没错。从哲理层面上说,凡是研究武器、让人类能更有效地互相残杀的人,确实都是恶棍。但其罪不在个人而在社会,是社会需要这些恶棍职业,是人类社会还没有弃恶从善。不过从今天起我们就要改行了,要代表全人类了。布德里斯,”他开玩笑地说,“你可得赶紧完成这个身份转变。”

布德里斯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副驾驶来通知他们,马上就要到南极点了,请大家换上保暖服。向窗外看去,眼下正是极夜向极昼过渡的时刻,天色苍茫,无边的冰原在薄雾中闪闪发光。极点附近的两个人类科考站都在视野之外,所以这儿仍可算是未留下人类踪迹的处女地。“大力神”在一块平坦的雪原上滑行降落,剧烈颠簸着停下来,在身后扬起漫天雪尘。七个人穿着臃肿的红色保暖服走下飞机。为了不打扰上帝的清净,“大力神”随即便离开了。

七个人并排站在一片冰原上,等着上帝的召见。他们没有等待多长时间,忽然,大家的目光聚到空中的一点——一个巨大的银球突然在那儿出现了。它在薄雾中微微发光,球身呈半透明,下部有无数细小的蓝色尾焰,就像深海中一只巨大的发光水母。银球在天空中迅速移动,转瞬间降落到冰原上。银球下部,一扇旋开式舱门对着七人缓缓打开,明亮的灯光从舱门中泻出。七个人都“听”到一句无声的邀请:

“请进。”

秘书长怀着忐忑的心情,回身望望大家,然后率先踏出这“人类历史上的一大步”。其他七位跟在后面依次走进舱门。门后是一条长长的斜向上方的甬道,下部空空,上部有类似公共汽车拉手的圆环。八个人稍稍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用手拉着圆环吊起身体,甬道随即自动前行。到这时,他们发现,这个神秘的银球显然也是“物质的”,只是所用材料尚不清楚。球内的布局虽然与人类的航天飞机或太空站大不相同,但还是能揣摩出建造者的技术构思,比如说,这个能自动行进的甬道虽然比较奇特,但无非是人类的自动梯,只不过是改为悬挂式而已。他们向斜上方走了约六十米,到了一间扁圆柱形的大厅。这儿应该是银球的中心吧。大厅高约五米,面积约四百平方米。第一眼的印象给人以上下颠倒的感觉,因为地板上空无一物,只有柔和均匀的灯光,行走其上就如在光雾中行走。抬头看则有如走进喀斯特溶洞,天花板上吊挂着许多“钟乳石”,形状都很奇特,但仔细看看,显然都是控制板之类的东西,因为上面有按钮、仪表和闪烁不停的指示灯。不过,把控制板吊在天花板上,就不知该如何操作了。天花板中央嵌着一块大屏幕,实时显示着飞球外的雪原。

大厅里没有主人。八个人正在寻找着,听到一句无声的召唤:

“我在这里。”

数道目光同时定位于天花板某处,那儿,在众多悬吊物中间,他们找到了目标——是一只倒挂的类似章鱼的生物。“章鱼”个头不大,大约相当于人类的十二三岁少年,只是浑身布满了皱纹。脑袋相对较大,悬垂在最下边。两只眼睛很小,深陷在皮肤的褶皱里。他(它?)几乎没有身体,脑袋之上直接长出的就是五条长长的腕足,所以大致说来,它的外貌是地球上章鱼和海星的混合体。腕足前端显然有吸盘,此刻,三条腕足吸附在天花板上,另外两条正优雅地挥动着,点击着控制板上的按钮。在他的操作中,舱门关闭了,银球非常平稳地升空,然后悬停在某一高度。从头顶那块大屏幕上,可以看到外界的雪原急速后退,然后定格于半明半暗的夜空。现在,那条皱巴巴的“章鱼”(上帝?)用五条腕足交替抓着各种器物,迅速荡到某个较低的悬吊物前,然后吊挂在那里。他的悠荡动作熟练而优雅,颇像地球上的长臂猿。这会儿,他与八位代表已经接近了,下垂的脑袋比八人的头顶仅高一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