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谢春山不说话。

也许是此情此景之下,花楼的人并没有教他应该要如何说。

连抱歉两个字,他说出来都觉苍白。

记忆里最震撼的事情,除了萧怀舟在王都城门前拉弓射箭的场景,便是眼前少年青衣浴血,满身杀戮站在巫族祭坛中央的情境了。

那些支离破碎的躯体是不是萧怀舟造下的杀孽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曾经白马春风的纨绔少年,为他提起了刀,染上了血,受尽了苦楚,却还是孤独的死在了城墙下。

谢春山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怀舟自然也懒得多说。

两个人一路相对无言,耳边都是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行驶的滚轴声音。

一路走过大漠长河,走过荒漠孤烟,用了近七日的时间终于走到了东夷城外。

整个东夷城都是拿黄土堆砌的,矗立在一望无际的漫天黄沙里,每一道砖块上面都是风沙侵蚀的痕迹。

当圆融融的红日升起,血色残阳从城墙这端拉到那端的时候,将会给这座矗立在风沙里已经百年的古城抹上一抹悲凉的色调。

大漠生活虽然清苦,但依旧有士兵精神奕奕的站在城墙之上守卫着他们的国家。

远远的有士兵瞧见马车一路行来,已经率先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后面城墙上一排排的士兵看见了黑烟燃起,刚才还打开的城门上锁链开始吱吱呀呀滚动。

伴随着锁链收起来的声音,厚重古朴的木质城门也缓缓升起,和最后一抹落日一样重重的关闭。

萧怀舟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觉得这一幕很奇怪。

他分明坐的是东夷国的马车,每一辆马车上都插着东夷国的图腾,为何东夷士兵看见自家的马车车队会选择关闭城门呢?

莫非是故里祁出了什么事?

这也不太可能,就算是世子骤然出事,也绝不可能说停在城外不让通行的。

马车缓缓地停在关闭的城门口,空荡荡的城门口只能听到几匹马嘶鸣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些听不太清楚的东夷话。

萧怀舟上辈子没学过东夷话,这时候就有一点遗憾,毕竟马车的隔音效果不好,他要是可以听得懂对方语言,这会儿就能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国主说,世子如果没有什么大碍的话,先将他们晾两个时辰。”

谢春山目光平静看向马车外,嘴唇轻启,一字一句复述着耳边所听到的话。

萧怀舟满脸震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东夷话?”

“你书架上有东夷民俗物语。”

萧怀舟更不可思议了:“那些只是文字形式,他们还会带着自己的口音和方言,我看了那么久,也没有能够听懂。”

萧怀舟转念一想,谢春山毕竟是传说中的归云仙府的天才,虽然这学习能力着实是让人大吃一惊,但仔细想想,倒也不觉得意外。

发生在谢春山身上任何事,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只会觉得本该如此。

天之骄子,本该如此。

这就是人与神的差别吧。

就是这种听墙角的方式多少有些不把东夷国放在眼里。

萧怀舟看了一眼谢春山,示意他继续复述。

“国主吩咐,将所有的礼数全部都准备好,萧四公子毕竟是大雍朝的四皇子,也是与我们和亲的对象,虽在大雍朝大典未成,但是礼数上不可怠慢。”

萧怀舟满意的点点头,估计这一趟到东夷国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虽然故里祁一不小心受了伤,但好像并没有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

“他们还说了什么?”

见谢春山复述了一半,忽然停了,萧怀舟奇怪的睨了谢春山一眼。

白衣道君脸色疑惑,眉头紧皱。

似乎是听到什么不太对劲的东西,可是又不太好判断这件事。

东夷说了什么?

谢春山竟是这副样子。

萧怀舟越发好奇,身子往前凑了凑,手也不自觉的拉住了谢春山的袖口。

“说了什么,不许瞒我。”

这话里的意思虽然带了点强迫的味道,可却是这几日萧怀舟对他说过最温柔的一句话了。

语气像是撒娇,一双眼紧紧的盯着谢春山,眼中也少了之前很多排斥的情感。

骤然见到曾经见过的清澈眼神,谢春山有些懵。

沉默片刻之后,他还是选择将原话复述。

“但萧四公子与世子大礼未成,再加上婚礼之上有人抢亲,对我东夷的面子有损,所以国主吩咐,一会儿萧四公子必须从侧门进城,将大门关闭,不得放行。”

从侧门进城……

萧怀舟虽然没有成过亲,但也知道民间的习俗。

明媒正娶的人应当选好良辰吉时从正门抬入,是为正妻,与夫君平起平坐。

而三妻四妾之中的妾,由于见不得光,身份又特殊,所以主家只会允许妾室从侧门而入,仓皇抬进去,以免惹得正室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