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发过誓,不再关心了。”◎

沈遥凌高兴着呢,差点哼起歌来,头顶树上忽然窸窣一阵乱响,像是有什么身法极快的东西靠近了。

沈遥凌什么都不怕,只是受不了丑虫子,听着声儿的瞬间脑袋里一阵警觉,疑心是大虫子还是蛇啊,眼前的视线就被彻底挡住了。

沈遥凌惊得脚下一歪,没能站稳,踉跄着就要跌倒。

宁澹伸手,很稳很准地圈住她的手腕,轻轻松松把她拉住了。

沈遥凌被拉着差点栽到宁澹身上,脚尖踮了几步稳住,懵了一下。

她仰起头,乌黑的眼珠蕴着光地看了宁澹好一会儿,还有些弄不清东南西北,要努力把人认清楚,懵懂得可爱。

宁澹低头和她对视。

她的眼睛让宁澹想到下过雨的天井,很安静很清亮,又藏着一点小秘密,好像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能长出一朵花来。

她向来是不吝啬将那些花送给他的。

她看着他的眼神总是满满当当的,只给他一个人,也只朝着他一个人。

沈遥凌看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接受了“原来是宁澹突然出现并且吓了她一跳现在还抓着她不放”的事实,慢慢地收回目光,推开他的手。

宁澹松了力道,安静地看着她。

她的眼神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

他先开了口。

“我在外面听到了一些无稽之谈于你不利,以后不会再有了。”

他看着沈遥凌的力道很重。

“你不要信那些。”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叫沈遥凌反应了好一会儿。

哪些无稽之谈?

想了一会儿,沈遥凌才明白过来。

无非是外面在传的,说她被宁澹厌弃而痛不欲生的谣言。

沈遥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突然觉得很庆幸。

庆幸上一辈子的自己从没在意过那些戳着她脊梁骨的谣言,也从来没有等待过宁澹的开解和安慰。

否则她该多难熬呀。

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得到,等他的一句话,竟然是要等两辈子的。

太漫长了。

沈遥凌挠了挠脸颊,说了一个“哦”。

想了一会儿,干巴巴地说了句,“那真是谢谢你”。

“不过以后这种事,没必要特地通知我。”

沈遥凌摇了摇头,“反正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宁澹脸色有些沉,胸腔里好像有冷风在乱窜,空空的捉不住。

他思考着沈遥凌的话,觉得有问题,但又找不到是哪里的问题。

沈遥凌说的没错。

那些讹言本就跟她无关,她不在意是最好。

但又总觉得。

她说的“跟我没关系”,似乎还指了些别的东西。

可能是他解释得还不够。

宁澹审慎地再开口。

“那日,我是想说,我并不会摔到水里去,你不需要担心,也根本不必上当。”

“呵斥你,是我失口胡言。”

“是我不对。”

宁澹说得艰难,他从未有过这般解释自己剖析自己的经历。

每句话都像在绑着他的舌头。

他说完有些为难,又怕自己说得还不够仔细,不自觉含冤地看了眼沈遥凌。

“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他与沈遥凌之间何时需要过解释,她那样聪明,明明总是很容易把他看透。

沈遥凌一直呆呆的,发现他说完了,正注视着自己,就笑了一下。

那笑容有点发苦。

“我不知道啊。”

沈遥凌看着脚边的一棵小草,一只小蚁在那叶片上爬上爬下,忙得晕头转向。

“我发过誓,再也不关心你在想什么了。”

宁澹说的这些,她上辈子其实就想过的。

在印南山上冻得抖抖索索的时候,她一边听宁澹的训斥,一边想,宁澹是不是太为她着急了呀,是不是太担心她,才会那样说的。

但是这种念头真的太缥缈了。

就像一堆灰烬里的小小火星,扑哧两下就要灭了。

更像是一种不可取信的自我安慰。

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这一点火星就足够使整个身子都暖烘烘的。

但其实不是这个念头有多炙热。

而是她心甘情愿为了这一点点的可能、一点点的安慰去燃烧心火。

让心脏整个燃烧起来有多累呀,累到她一想起那段过往,就觉得浑身没力气了。

她再也不想把自己举起来,像个船帆一样,把宁澹当成风,去捕捉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痕迹,每一个会喜欢她的可能。

这几次频繁地和宁澹“偶遇”,沈遥凌又不是什么迟钝的傻瓜,猜也猜得到,宁澹是有意在找她。

在宁澹眼里,她可能很奇怪吧。

天天恨不得踩着他的脚后跟追着他跑的人,突然没了踪迹。

不说有多着急,至少怀疑还是会怀疑一下的。

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只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