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

Une oreille exercée peut y percevoir des bruits d’ailes, une palpitation d’?mes.

斯珩的母亲年轻时在法国留学,她曾把加缪的这句话分享给未婚夫康明德。

康明德对文艺不太感兴趣,但他喜欢这句话。

——一只有经验的耳朵能感知翅膀的声音、灵魂的颤动。

这话其中蕴藏的真意,能帮助他在商场上取得优势:无论市场多么波云诡谲,最大的变数都在人身上。

多不幸,人是多变又狡猾的动物,

多幸运,人是多变又狡猾的动物。

翅膀终会扇动,而他要做的,就是观察变数中的破绽。

这一点,斯珩也继承了。

他感官的敏锐度很高。

这点庄静檀很早就发现了。

他几乎从不留宿过夜,觉也很浅,这也是她之前收到那个少见的要求后,犹豫了一秒的原因。

所以庄静檀不意外。

当然,在斯珩回头望过来时,她也非常清楚,这个问题代表着什么。

代表了滑到了悬崖边缘。

庄静檀不躲不避,迎上他目光。

“你这么聪明,你觉得呢?”

她轻声反问。

斯珩没说话,站在原地看着她。

他的睫羽长而密,没有表情垂下时,会在眼睫下投注一小块阴影,漠然之意尽显。

庄静檀想,斯珩本性就是这样的,实际上他根本不想微笑,懒得戴面具。他对谁都不想给好脸,阴晴不定的恶劣才是他底色。

“你没去过我房间吗?”

庄静檀说。

“床头柜旁的沙发下,有一对哑铃,我五个月前买的。”

顿了顿,她又道:“你应该看不到。”

一句极其平静的陈述。

在斯珩的世界里,怎么会看到除自己以外的人。

“你是想说,你在锻炼身体。”

斯珩慢腾腾地问。

庄静檀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轻声道:“是。”

斯珩好整以暇地扬眉。

“为了离开?”

“为了我自己。”

庄静檀唇边滑过一丝淡潮:“你不记得你在哪里买下我的吗?我做梦都在回到那一天,软弱到什么也做不了。斯珩,你可能无法体会那种感觉。当你不再拥有任何资源、后路的时候,就只有这一件事可做了。”

庄静檀从来不认为强健体魄是句空话,这是起点,一切基础的起点。

现在,她自作主张地把这个想法挪给庄静音了。

斯珩目光静然地看了她一会儿,蓦地笑了。

“我知道了。”

庄静檀:“你还有疑问吗?”

斯珩轻耸了耸肩:“没有了。”

“我有。”

庄静檀问:“你要去上班?可以带我一起吗,我只在周围转转。”

斯珩往门沿上懒散一倚,微笑:“庄静音,你很会得寸进尺。”

“还好吧。”

庄静檀眯起眼,唇角勾了勾:“这不是跟您学的。行不行都试一试,不然可能性不就是零吗。”

“行。走吧。”

出乎意料地,他答应得很轻巧。

斯珩转身走出几步,侧头看还站在原地的人:“又改主意了?”

“没有——”

庄静檀很快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跟上。

等上了车,斯珩再没空讲什么闲话,公事电话再没断过。康氏的总部离得也不远,开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

司机刚在车库停稳,斯珩径直下了车。

庄静檀知道分寸,他带她一程到这就不错了,不会想跟她一起出现。

这儿的地库里如果有人经过,不可能不认识斯珩。所以她没打算开门去追,怎么也得等个几分钟。

她无意间侧眸,霎时愣住了。

车外男人对着手机说了句什么,随即结束通话,很快一把拉开门,手扶在车门上,俯下身来,黑眸深邃,似笑非笑地望住庄静檀。

“怎么,庄小姐需要请才下得来吗?”

斯珩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分辨得出她提要求是真心或假意。

至少刚才,她讲出,你能带我一起吗——

话里的确带着难得不安的试探与渴望。

难得。

斯珩懒得细想,她难得提出,为什么就要满足。

他只是想这么做,就做了。

庄静檀还没来得及说话,有道身后传来的声音先她一步开口。

“斯总……?”

这道明亮又成熟的声线非常熟悉,熟悉到庄静檀有种直接躺平的冲动。

明绮往前了两步,视线越过斯珩肩头,落在后车座上的人身上,又很快收回。

“好巧。”

明绮笑了笑,伸出手来要与他握。

斯珩现在这个姿态很罕见。

明绮深知。

换个公子哥做都很正常。可这是斯珩,她一度认为这是只会为权力和利益燃烧的人。

优雅温厚下流着精于计算的冷酷血液,也深度理解、奉行着圈子内部不言自明的准则——能代际传递下去的只有共识。能巩固家族地位的事,他都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