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4页)

开篇,就是一场雪地罚跪。

白色与鲜红的对比,那个殿前小小的身躯,在还是个孩子的年纪就体会到了世间残忍,和这个世界确实不曾爱他这个真相。

他最开始的伪装,未必是处心积虑。在孩童时代,哪里有那么多的想法和筹谋,不过是小兽直觉般的,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直至长大一些,这种对于好一点的追求,才成了野心,被他藏在假面之后,不肯轻易窥见。

在皇兄皇弟之间周旋,对着郡王世子恭谦,在众人间或说些客套场面话时,眼底压着厌烦。

但他确实聪明。

屏幕上李越泽对着两位皇子说一件坊市纵马案,观众觉得已经听得很清楚了,但当他回头对着御史中丞一派的时候,说出来的内容不变,却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将春秋笔法拿捏到了极致,对于语气的运用也驾轻就熟,即便两方将原话拿出来对比,也会觉得他说的内容都没有错误,那叫一个无辜。

由纵马案扯出来的波斯来使,从边塞到国都的里外勾结,大漠行军到水乡温浓,一条清晰的脉络的贯彻起来。

所有观众都被清楚告知,这其中有人在算计牟利,而李越泽也在其中搅乱浑水,他要借着这次机会,把从冷宫中艰难走出的自己,彻底摆放在明面上。

让那些在皇帝年老,忙着赌一次从龙之功的人看见,他一样是皇帝的儿子,一样是可以下注的筹码。

他将凭着自己一身血脉,带着他娘亲的污浊和父皇的高贵,走进权力中心处。

他咬着牙,只为此行。

虚伪、恭谦、懵懂、谨慎,将心底的弑杀和污浊换作温和笑意,在别人窥见眼底漆黑前垂下眼眸。

步步算计,屡屡筹谋,每句话语都暗藏深意,每次见面都充满计量。

见你的时候含笑论诗词赋,心底却在惋惜,抱歉,是最后一次见你了。

一路走好,莫回阳间。

两集播完了,江鹤却有些心不在焉。

李越泽这个性子,真的有点眼熟……

童年惨兮兮的,很小的时候就被迫学会了伪装,不同的是,李越泽伪装能得到皇位,所以目前一直在伪装。江鹤伪装什么都得不到,于是早早开始发疯,目前只在路澄面前伪装。

路澄看完,发出了从看到剧本就有,拍戏的时候更甚,如今似乎终于确认的感慨。

“他有点像你诶。”

“……什么?”江鹤心里咯噔一下,“李越泽?像我?”

我们哪里相像?我们都虚伪、做作?

我们都靠着假面才能在世间生活下去,才能得到别人似乎生来就有、唾手可得的东西?

路澄要说的……是这个吗?

江鹤觉得自己的心尖似乎在茫然间颤抖着,等待着审判,或者是至死一击。

路澄吸了口奶茶:“你们骨子里都一样很坚韧,别管世界怎么对你们,上去就给它一大耳刮子。”

“李越泽生活环境受限,不抢皇位就得死,难免觉得身边所有人都是敌人,甚至都是死人。但你不一样,你还是很热爱生活的。”

路澄这么说,看着江鹤:“对吧?”

……啊?

江鹤等待的是审判,或者是碎裂的心,没想到路澄喂了他一口蜜糖。

坚韧的性格,热爱于生活,好像说的就是江鹤?

但之前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江鹤。江鹤拿到的都是那些贬低性的词语话语,那些美好的词汇总是落不到他的身上。

路澄都能看见他和李越泽的那点虚伪相似了,却只说他坚韧。

就好像路澄看见了他浓到污浊的占有欲,却只觉得他是公主病。

这样的路澄,这样的路澄……

他怎么能不对他心心念念呢?

江鹤仿佛一屁股坐在了棉花糖上似的,怎么扭来扭去都觉得轻痒痒:“也、也没有热爱生活。”

“大概只是……”

只是热爱你吧。

江鹤托着下巴,这么想。

他看着电视里的片尾曲,突然对李越泽也有点兴趣了:“和我很像……那最后是什么结局啊?”

他眼巴巴对着参演人员要剧透。

“很好的结局,一统江山,版图扩大好多倍,青史留名。但一直孤身一人,被后世称为最苏的皇帝。”

江鹤把这句话在心头咀嚼了几下。

那好像确实是他之前想要的结局。辉煌的事业就足够了,何必去渴求谁会真的爱他。他从未体会过什么爱,怎么会苛求别人爱他。

可现在,江鹤不那么想了。路澄总是纵容他,一点一点地纵容他。

江鹤于是觉得,他似乎可以将这份纵容抓得久些,再久些。

他盯着在地毯上睡觉的吨吨,侧头看着捏着洋葱圈,去蘸蜂蜜芥末酱的路澄。他觉得此时此刻特别可爱。他珍视这些相处的时光,不肯在记忆里模糊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