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贺岁安本能惧怕这种虫蛇,若不是自己脖颈还抵着一把长刀,她会后退几步,躲到角落里。

由于红蛇少见,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它,最后再谨慎审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却见又有一条黑蛇从他身后爬出来。

两条蛇仿佛通晓人性,想饱腹一顿般,紧盯着楼下。

“嘶嘶嘶”。

蛇昂起头,红舌头若隐若现。

祁不砚懒散似的倚在楼梯边缘摇摇欲坠的栏杆,几条辫子垂在身前,铃铛晃动着,双眼如琉璃剔透,指尖随意搭在楼梯扶手上。

蝎子、蜈蚣等蛊虫似得到了主人的允许,沿着他的护腕出来。

马贼终究是马贼,烧杀抢掠的事做多了,岂会怕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一人扯着嗓子道:“此事与你无关,多管闲事,小命……”

祁不砚偏头看说话的那人。

发上银饰产生碰撞,又响了。

叮、叮、叮。

他皮肤很白,五官在夜间尤其艳丽,像个吸引人的好看怪物,眉梢微挑,目光一凝,语气温和无害:“你是想说,小命不保?”

马贼认为他们在气势上不能输,冷哼了声,长满胡茬的脸让他们瞧着凶神恶煞:“知道就好。”

祁不砚点头。

“我没打算多管闲事。”

马贼用怀疑的眼神看他,正在揣摩他说的话可信度有多高。

贺岁安顿感希望破灭,不想就这样死去,她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求站在楼梯转角的少年帮助她们,可即使求他,对方又会答应吗。

此人都说过不会多管闲事了。

下一刻,祁不砚却轻声:“可我刚才说,你们吵到我了。”

马贼不明所以,懒得跟他废话,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往地面啐一口:“那又如何,不杀你,我们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还不快滚。”

祁不砚走完楼梯剩下的台阶,像小孩随性用长靴踢了踢红蛇的脑袋:“你们不跟我道歉?”

红蛇扁扁的脑袋委屈抖了下。

马贼:“道什么歉?”

他笑了一下:“对你们吵到我一事说抱歉啊。”

“我道你爷的……疼!”

不久前还在地上的红蛇被祁不砚一脚踹飞,脑袋恰好塞进骂人的马贼口中,红蛇顺着马贼嘴角开始咬,毒液迅速渗入他皮肤,溃烂。

马贼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祁不砚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既然不道歉,那就去死好了。”

温柔中又带了格格不入的无情。

贺岁安吓了一跳,跌倒在地,因为红蛇啃咬着的人正是用长刀抵住她的马贼。离得太近,贺岁安甚至能听见蛇咬人的声音。

毛骨悚然。

被红蛇咬过的马贼死了,尸体迅速枯败,如同被吸干了精血。

老嬷嬷也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其他马贼这才反应过来,提刀上阵,招式狠辣,一招一式全都是冲着拿人命去的。

祁不砚退了几步:“你们且等等,让它们先吃饱,就当是你们的道歉,这样难道也不行?”

马贼哪里还能听得进他的话。

他们怒道:“拿命来!”

祁不砚从容不迫抬手到唇边,熟练吹了个口哨。

成百上千本该在温暖地方越冬的隐翅虫不知从何处飞出,袭向他们,毒性强烈的隐翅虫令他们浑身红肿且头晕,乏力到拿不稳长刀。

贺岁安虽怕,却还是挡在老嬷嬷面前,见黑蛇爬上她的脚,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蛇信子嘶嘶嘶舔舐过贺岁安的脚踝,滑溜溜的。

黑蛇并未咬下去。

贺岁安身体僵硬,想甩开黑蛇又没那个胆子,谁敢保证它不会先一步咬她,老嬷嬷被她挡住,没能看见往她身前缓慢爬动着的黑蛇。

直到黑蛇爬上贺岁安的肩头,老嬷嬷才看见,大惊失色,想帮忙推开它:“蛇在你身上!”

“嬷嬷且慢。”

贺岁安尾音带颤,这条蛇至今不咬她,还是不要惹怒的好。

“它没有咬我。”

她控制不住害怕,哭腔都出来了,虽还没哭,但说这话没什么信服力,老嬷嬷也不敢轻举妄动。

马贼们没了反抗的能力,一一被祁不砚用他们曾用过的长刀抹了脖子,喷溅出来的血液落到地板上,令爬出来的蛊虫兴奋不已。

他扔下染血的长刀,用还温在炭火上的水洗手。

以前大约也做过类似的事。

不然也不会这么娴熟。

光线昏暗,贺岁安看不清少年靛青色的衣裳沾到多少血,只能看到他浸入温水里的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宛若姣好玉石。

待洗干净手,祁不砚看向贺岁安,她紧张咽口水:“抱歉。”

他似有些惊讶。

“你跟我说抱歉?”

贺岁安尽量不去看肩上的黑蛇:“对不起,我们刚才吵到你了,你能不能别杀我和嬷嬷。”

祁不砚朝她走去,还淌着水珠的手指点过黑蛇的脑袋:“你说你爬到她身上干什么,吓到她了——你觉得我是滥杀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