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编织完毕(第4/5页)

"我没有想过要听懂你的胡话,"普洛丝小姐说,"但是为了知道你是否猜到真情,或任何一点真情,我愿给你我所有的一切,除了我身上的衣服。"双方一刻都不放松对方的眼睛。自从普洛丝小姐第一眼发现她后,德法热太太就未曾挪动过她的脚;但现在她前进了一步。

"我是不列颠人,"普洛丝小姐说,"我会拼命的。我丝毫不会顾及自己。我清楚我把你拦在这里越久,我的小金虫平安的希望就越大。如果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让你头上的黑毛一撮不留!"普洛丝小姐这样说,她每每急促地说一句话,都要甩一下头,瞪一下眼睛,并且是一口气说完每一句话。平生从未干过一架的普洛丝小姐居然是这个样子。

但是,她的英勇气概是出于那样激动的感情,以至于泪水不可阴当地盈满眼眶。这种勇气令德法热太太不解,她把它误认是软弱。"哈!哈!"她大笑,"你这可怜虫!你值点什么!我要亲自与医生说话。"然后她放开喉咙大叫:"医生公民!艾弗雷蒙德的妻子!艾弗雷蒙德的孩子!不管哪个,除了这个可恶的蠢货,回答女公民德法热!"也许是接下来的寂静,也许是普洛丝小姐脸上隐藏的表情,也许是除此以外的突生的疑虑,暗示德法热太太他们已经逃离。她迅速打开三扇门,向里张望。

"房间里杂乱不堪,曾匆忙整理过东西,地上到处是零星杂物。你身后的房里没有人!让我看看。""绝不!"普洛丝小姐说道,她完全明白这要求,就像德法热太太完全明白这回答一样。

"如果他们不在这个房间,逃走了,他们也会被追上再带回来!"德法热太太自语道。

"只要你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不在这个房里,你就拿不准该怎么办,"普洛丝小姐对自己说,"只要我不让你知道,你就不会知道;不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我都要拖住你,让你不能离开。""我刚才一直走在街上,没有东西能阻拦我,即使把你撕成碎片,也要让你离开这扇门,"德法热太太说。

"在这独门独院的高房子里只有你和我,没人听得见,我会用尽全身的力气让你留下,因为你在这里的每一分钟,对我的亲人要值十万枚金币,"普洛丝小姐说。

德法热太太强行到了门口。普洛丝小姐即刻本能地用双手抱住她的腰,紧紧抱住。任德法热太太挣扎撞击都是枉然;普洛丝小姐由执著的爱而生出的气力往往比由恨而引发的力量强大得多,她紧拽着,甚至在争斗中把她抬离了地面。德法热太太的双手乱打乱抓她的脸;但是,普洛丝小姐低着头,紧紧抱着她的腰,比一个行将溺死的人的力气还要大。

不久,德法热太太的双手停止了撕打,在被箍住的腰间摸索。"它在我的胳臂下,"普洛丝小姐用透不过气来的声音说,"你拔不出来。我比你更有力量。感谢上帝。我要这样抱住你直到我们中的哪一个晕倒或死掉!"德法热太太的手伸进胸口。普洛丝小姐抬头看到了那是什么,猛地撞击,撞出了一道闪光和一声爆裂,然后独个人站着,眼睛被烟雾所围绕。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烟雾消散,留下一片可怕的寂静;空气中散去的烟雾,就像冷冰冰躺在地上的这具疯狂女人的尸体的灵魂。

在最初的惊慌与恐惧中,普洛丝小姐尽量远远地避开这尸体,并奔下楼去无助地喊救命。幸而,她自己意识到了这种行为的后果,及时控制住自己并回到楼上。再次走进那扇门是件可怕的事情;但是她还是走了进去,甚至走近那尸体,去拿帽子和其他需要穿戴的东西。她先关上门,上了锁并拔出钥匙,在楼梯上穿戴齐全。然后她在楼梯上坐下,喘息并哭泣了片刻,就急忙起身去赶路。

幸好,她的贝雷帽上有面纱,否则她在街上不可能不被拦截。又幸好,她本身相貌不一般,不至像其他女人那样容易显示破损的面容。这两种好处她都需要,因为她脸上有很深的抓痕,她的头发散乱,而且衣服被撕得千疮百孔(虽然她在慌乱中匆匆修整过)。

在过桥时,她把门钥匙扔进了河里。她比她的护送人先到达天主堂门口,在那里等待的几分钟里,她想,如果钥匙被网捞起来会怎么样,假如钥匙被认出后会怎么样,假如开门后发现了尸体又会怎么样,如果她在城门口被拦截,送进监狱,被控谋杀怎么办!正当她焦虑不安胡思乱想时,她的护送人出现了,把她拉进了马车,就开始赶路。

"街上有什么声响吗?"她问。

"就是些惯常的响动,"克伦丘先生回答,对她的问题和面色显示惊异的样子。

"我听不到,"普洛丝小姐说,"你说什么?"克伦丘先生重复了他说的话。也是徒劳,普洛丝小姐听不到他的话。"那么我就点头,"克伦丘先生惊异地想,"不论怎样她总能看到吧。"她确实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