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鲁迅(第4/4页)

如果说鲁迅倡导“普罗文学”即“大众文学”,无论当时或现在都有积极的意义,那么他根本否定“第三种文人”也就是根本否定第三种文学和文化,亦即超阶级意识的文学和文化的存在价值,则是大错特错了。在这一点上鲁迅其实是自相矛盾的。因为他甚至连对古代艳情禁毁小说都曾笔下留情,表现包容的一面。在此点上,他使本来尊敬他的某些人,后来也对他敬而远之了。而此点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中国文学和文化的负面影响之深远,当然是鲁迅所始料不及的吧?令我们今人重审鲁、梁之间当年的“持久战”,不能不替我们这一代人特别崇敬的鲁迅感到遗憾,甚至感到尴尬。

如果说梁实秋传播经典文学之所以成为经典的某些确是真知灼见的理论,尤其试图引西方的文学理论指导中国的文学实践,此念虔诚,并且是有功之举,那么他当年同时以极为不屑的态度嘲讽“大众文学”的弱苗是在今天也有必要反对的。按他当年的标准,《阿Q正传》《骆驼祥子》《为奴隶的母亲》《八月的乡村》等简直就登不了文学的大雅之堂了。

而可以肯定的是,梁实秋现在会放弃他当年的错误的文学立场的。

他比鲁迅幸运。因为他毕竟有矫正错误的机会。

永远沉默了的鲁迅,却只有沉默地任后人重新评说他当年的深刻所难免的偏激和片面而已。

正应了“文章千古事,落笔细思量”一句话。

想想令我替文人们悲从中来……

一位在自身所处的时代,鱼缸里的鱼似的,游弋在文学的、而且是所谓高雅的那一种文学的理论中;一位在自身所处的时代,倍感周遭伪朽现实的混浊,以及对自己造成的窒息;一位在当年专以文学论文学;一位在当年借杂文而隐论国家,隐论民族。根本是表象上“杀作一团”,实质上是狭路撞着各不礼让的一场论战。是文学和文化在那个时代空前浮躁的一种现象。正如今天的文学和文化也受时代的影响难免浮躁。

俱往矣!

社会之所以不管怎样的病入膏肓,却毕竟的总还活着,乃因有人在不懈地做着对我们和我们的下一代极为必要之事;而时代之所以变革,则乃因有勇猛的摧枯拉朽者。

两者中都有值得我们钦佩的。

鲁迅——旧中国阴霾天穹上,一团直至将自己的电荷耗尽为止的积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