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 东汉和帝熹皇后邓绥(第2/7页)

因此,虽然晚了阴氏三年入宫,但是邓绥却仍然有着极为强烈的自信,自己是胜于阴氏的,就在邓绥入宫之前,甚至在邓氏家族中已经有了关于邓绥的一些奇怪传闻。

就在邓绥第一次被选入宫之前,邓绥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以手抚天,还抬头饮用青天上的钟乳。这个怪梦立刻被解释成“帝尧曾梦攀天而上,商汤也曾梦登天而食,这是帝王之兆”。家中又找了相面人看她的面相,又被解释为“成汤之格,有主理天下之份”。不过古代这种释梦相面都出自本人发迹后的自我追述,真实性有些难料。但是入宫之前,邓绥的叔叔邓陔曾特地秘密地告诉她:“据说活千人者,子孙有封。你爹邓训当年修石臼河,救活数千人。所以我们家一定会降福的。”又说:“你祖父(邓禹)说过:‘吾将百万之众,未尝妄杀一人,其后世必有兴者。’”

背负着“振兴家族”、“帝王之相”这样的殷殷重托,和自小到大在家人宠爱和文章才华中养成的自信心,邓绥做着一国之母的美梦,踌躇满志地即将入宫,却在这个时候因为父丧而守孝三年,三年期满,等她再次准备入宫时,皇后之位已经属于阴氏了。

第一仗,她连照面都还没打,就已经输了。

邓绥进宫,很快就得到刘肇的宠爱。邓绥身材高挑举止温柔,和娇小而泼辣的阴后恰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皇帝老兄喜新不厌旧,左拥右抱甚是快乐。

但邓绥的烦恼也从此而来,阴后独宠三年,脾气已经随着地位一起上升,忽然横地来了个第三者,分走一半的爱情,如何能够不气?仗着人头熟地位高,明里暗里穿小鞋使绊子飞刀冷箭放了不少。后宫的美女们一来是多了竞争对手,二来是有皇后撑腰,也一齐排挤于她。可怜邓绥从小到大人见人夸,怎么忽然间站不是坐不是,总之是左右不是人,在皇宫中处境艰难。就算向刘肇哭诉,可她虽然身为刘肇的新宠,却也没有到了刘肇不管啥事都完全袒护她到底的程度。

邓绥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初初离开家庭,遇上这种职场欺负新人的环境,真是适应艰难痛苦不堪,甚至苦于无法表述,咽泪装欢,却正是在这个时候,遇上了班昭。

这时候班昭五十来岁了,邓绥的年纪正和她的女儿差不多大,但是温柔好学,远胜于她两个任性过头的女儿。她在后宫教学,大部分妃嫔包括阴后在内,基本上没什么心思放在学习上,唯有邓绥能够和她进行深入的沟通和交流,若不是身份有别,班昭险些要叹一声:“你简直比我的女儿更像是我的女儿。”

两人的感情,很快就沟通到可以交心的程度,班昭知道了邓绥的处境。当时纸张尚未发明,人们读书还要靠竹简,一本书可以堆上一间房子,能够看上一两本书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能够得班昭这样一个精通历朝历代宫廷争斗的史学家相助,对于邓绥来说,犹如在茫茫荒野中,是凭本能探索,还是手持最全备的装备一般的巨大差别。

当然,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班昭同样也给阴后上过课,可是两人硬是擦肩而过毫无缘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班昭对于邓绥的烦恼并没有给具体的指点,只是意味深长地把刘肇请自己入宫教学的目的说给她听,并把《女诫》这本书拿给她看。

书,人人会读,有人背死书而有人读活书,如果有人凭一本《易经》可以练成武功高手,那么自然邓绥也可以将《女诫》解读成后宫生存攻略。当邓绥知道刘肇曾经在看到《女诫》时感叹:“如果我的后宫人人都是遵守《女诫》的人该有多好!”那么没关系,符合刘肇先生审美标准的新一代《女诫》标兵将很快出现在他的眼前。

在后世,中国有一位叫寒山的和尚问一个叫拾得的和尚:“今有人侮我,冷我,笑我,藐视我,毁我,伤我,嫌恶恨我,诡谲欺我,则奈何?”拾得说:“子但忍受之,依他,让他,敬他,避他,苦苦耐他,装聋作哑,漠然置他,冷眼观之,看他如何结局。”

同样,外国也有一个名叫耶稣的宗教宣扬者对他的门徒说:“如果有人打你的左脸,你就把右脸也送上去给他打吧!”

当然,初听到这种论断,会觉得很蠢而不可思议,但是真正领悟到这一点,你将获得巨大的成功。追随耶稣的信仰者已经遍布全世界,一个叫甘地的人成了印度国师,寒山拾得也成了千古高僧。

邓绥虽然没有这么大的成就,也许她领悟得还不够深远,但就以她所领悟到的那一点,已经足够她受用终身。对于邓绥来说,这并不难,她原本就是一个懂得克制的人。在她五岁的时候,她的祖母要亲自为她剪头发,由于老眼昏花,剪刀把小姑娘的额头弄伤了,可是小姑娘一声不吭,事后才说:“祖母因为爱怜才为我剪发,我如果哭喊,就会使祖母内疚伤心,因此我才忍住了。”这种善解人意的天赋,使她在成长过程中一直顺风顺水,倍受家人的宠爱。只不过这种自我克制体贴他人的行为,对亲人而言是自然而然的,但是面对一个对你有恶意甚至有过恶行的人来说,如果思想上没想通的话,真是很难表现出来的。